日湖在什么地方,日湖形状如何,均成了问题。地方志如宝庆《四明志》、地方水利文献如南宋人魏岘《四明它山水利备览》卷上《日月二湖》,虽然提到了日湖,但终因文字表述局限、记载过于简单,似清而非清。最为直观、最能说明问题的当然是古地图,问题是,可见的几幅古地图如嘉靖《宁波府志》所附图均有绘制粗糙、标识不详之缺陷。2006年,因江北日湖公园取名之争,熟悉情况的学者们在莲桥街与南大路交叉口立起了一块“日湖遗址”碑,终得相对精确的答案。然而,此碑没有文字说明,更没有日湖水系图标识,要想进一步探询日湖的形态,就显得捉襟见肘了。
日湖位置与形态问题真的弄不清楚了吗?显然是不会的。笔者因研究明代杨氏家族,从天一阁所藏乾隆六十年《镜川杨氏宗谱》卷首寻得一幅古地图《城中图》,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。《城中图》是特殊的杨守陈家族后裔城中分布图,所标城中建筑物主要是杨氏家族有关者,自然不全。不过,宁波城基本面貌标识清楚,立体感强,这样的古地图是不容易找到的。此图的制作年代是乾隆六十年,但反映的内容可能还要早。因为,杨氏修家谱,始于明初的杨起汶(1349-1420)。杨氏每次修家谱,虽会做一些增补,但均保留了古地图。
《城中图》有交通路线图,这是其他古地图不具备的。根据此图,南门与北门对称,东门与西门对称。杨家宅、道署、鼓楼、登瀛坊、柱史坊、镇明岭、四贤祠、御史宅、大文宗坊,构成了宁波府城的中轴南北线。子城坐北朝南,以中轴线为准,东有日湖,西有月湖,日湖与月湖对称,布局相当合理。这样的布局,显然是经过规划的。
由此图可知,城内水系,主要由月湖与日湖组成。月湖,精确地说是月湖水系,月湖起自长春门,向北延伸,过尚书桥(今关帝庙前),湖面开始开阔。往西南方向,经过青石桥、三板桥、马园桥,与城河通。过醋务桥(今迎凤街与偃月街交叉口)、惠政桥、社坛桥(今菱池街与中山西路交界处),往西入西门北斗河;往北过桥,折入今文昌街、西北街一带河流,出永丰门。明中叶时,朝鲜使者崔溥走的线路,实际是月湖水系。过了尚书桥,所在的“江广可一百余步”。此所谓“江”,即月湖,符合月湖“大肚”的特征。
日湖水系,起自长春门,沿灵桥路旧城墙,到日湖桥(今长春大厦前)分叉,向东走,到灵桥门;往北走,到采莲桥前,沿着莲桥街,向东延伸,入灵桥。过采莲桥,湖面较为开阔,呈葫芦状。此后开始缩小,再往北走,过普照桥。普照桥与天封塔之间有一条路,近于今天的大沙泥街。由此可知,普照桥应是大沙泥街与南大路交叉处一座桥。再往北走,过县学(今第一医院)后,河道转弯。这转弯处,似为芝兰桥。向西走,经过今第一医院前的柳汀街,与月湖贯通;往东走的河道,似在药行街一线。
这是目前所见最为完整的日湖水系图。此图可以说明几个问题,一则日湖的中心区在采莲桥与普照桥前一段,地图上明确标“日湖”。按传统习惯,所谓湖,多是向两岸凹进的宽阔水面,故将地图上所标葫芦状一段河道称为日湖是符合习惯的。这就纠正了因受民国《鄞县通志》记载影响而将日湖定位在延庆寺前一段的传统说法。从地图来看,日湖中心区略小于月湖中心区,这与文献记载相吻合。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十三称日湖“周围二百五十丈有奇”,而宝庆《四明志》卷四称月湖“其从三百五十丈,其衡四十丈,周围七百三十丈有奇”。笔者实地查看了日湖中心区,大体在今三角地尖端与莲桥街之间,长度约为百米,大体符合“周围二百五十丈有奇”的说法。查1936年《鄞县城厢图》,在三角地西端有捧花桥。日湖中心区的西面有冷静街,沿岸今有阳光大厦、外运大厦、晴园;其东有郭衙街、市广电大楼。二则说明日湖是一条完整的水系,呈现为朝东的“E”字形水系状,至少有四个出海口,一条通过月湖水系进入余姚江,三条通向奉化江。这“E”字形的日湖水系,解决了宁波城中核心商业区的用水问题。三则延庆寺实际在日湖三河间陆地上。一般的说法,延庆寺是日湖岛上一座寺院。这幅古地图印证了这一说法,但更为直观与精确,是一块长条形湖中陆地。
由以上地图可知,日、月两湖,完全对称,形成一个“明”字形。这样的布局,显然不会是自然形成的。从文献记载来看,当是人为整治的结果。北宋末人唐蒙《重修它山堰记》称,它山堰修成后,“约水势,贯城以入,潴为平湖,疏为长河,掬为幽沼”。由此可知,南塘河通过南水门进入城内以后,淡水得以蓄积起来,成为一个平面大湖。又通过疏浚,成为支流。日、月两湖的葫芦形态,正符合这个记载。甚至,日、月两湖,正是拆“明”字而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