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/正史/旧唐书/儒学上/萧德言传

德言晚年尤笃志于学，自昼达夜，略无休倦。每欲开《五经》，必束带盥濯，危坐对之。妻子候间请曰：“终日如是，无乃劳乎？”德言曰：“敬先圣之言，岂惮如此！”时高宗为晋王，诏德言授经讲业。及升春宫，仍兼侍读。寻以年老，请致仕，太宗不许。又遗之书曰：

朕历观前代，详览儒林，至于颜、闵之才，不终其寿；游、夏之德，不逮其学。惟卿幼挺珪璋，早标美誉。下帷闭户，包括《六经》；映雪聚萤，牢笼百氏。自隋季版荡，阇序无闻，儒道坠泥涂，《诗》《书》填坑穽。眷言坟典，每用伤怀。顷年已来，天下无事，方欲建礼作乐，偃武修文。卿年齿已衰，教将何恃！所冀才德犹茂，卧振高风，使济南伏生，重在于兹日；关西孔子，故显于当今。令问令望，何其美也！念卿疲朽，何以可言！

寻赐爵封阳县侯。十七年，拜秘书少监。两宫礼赐甚厚。二十三年，累表请致仕，许之。高宗嗣位，以师傅恩，加银青光禄大夫。永徽五年，卒于家，年九十七。高宗为之辍朝，赠太常卿。文集三十卷。

【注释】

1.长安，今陕西省西安市，隋唐国都。

2.兰陵，今山东省苍山县兰陵镇。战国时，荀子仕於此。

3.贞观，唐太宗李世民年号，627年至649年。

4.五经，儒家核心经典，诗、书、易、礼、春秋。唐时，三礼（周礼、仪礼、礼记），春秋三传（左氏、公羊、谷梁），号曰九经。

5.束带。其寓意是，内外皆有约束，类似之例，还有冠圆象知天文，履方象知地理，详见《礼记.深衣》、《庄子.儒服》。《礼记.内则》：男鞶革，女盤丝。古代礼法，对男性要求严格，故束带之宽度不等，士寸、大夫掌、卿尺。对女性要求宽松，则束丝即可。

6.盥濯。洗手洗足，斋戒之意（斋，沐浴；戒，不食）。《说文》：盥，澡手也。濯，洗也，《孟子.离娄上》：有孺子歌曰：沧浪之水清兮，可以濯我缨；沧浪之水浊兮，可以濯我足。孔子曰：小子听之，清斯濯缨，浊斯濯足矣，自取之也。

7.危坐对之。危，正也。

8.高宗，李治，太宗第九子。

9.春宫，即东宫，太子居所。《书.尧典》：平秩东作，孔安国（司马迁的古文经学老师）传云：岁起於东，而始就耕也。《史记.历书》：日起於东，月起於西。《说文》：东，动也。阳气动，于时为春。

10.致仕，亦作致事，今之退休之意，《礼》：七十致事。《尚书大传》：大夫致仕为父师，士致仕为少师。

11.颜、闵、游、夏。颜回，字子渊，闵损，字子骞。言偃，字子游。卜商，字子夏。四人皆孔子弟子。

12.珪璋。《说文》：半圭为璋。《庄子》：白玉不毁，孰为珪璋。

13.映雪聚萤。《晋书.车胤传》：车胤字武子，家贫不常得油，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，以夜继日焉。《孙氏世录》：（晋代）孙康家贫，常映雪读书。

14.百氏，即诸子百家。

15.版荡，亦作板荡，典出《诗.大雅.板》、《诗.大雅.荡》。

16.庠序，《孟子.梁惠王上》：庠序者，教化之宫也，殷曰序，周曰庠。又《孟子.滕文公上》：庠者，养也；校者，教也；序者，射也。夏曰校，殷曰序，周曰庠。学则三代共之，皆所以明人伦也。

17.眷言坟典。眷，回顾也，《大雅.皇矣》：乃眷西顾。《尔雅》：言，我也。《孔安国尚书序》云：古者，伏羲氏始画八卦，造书契，以代结绳之政，由是文籍生焉。伏羲神农黄帝之书，谓之三坟，言大道也。少昊颛顼唐虞之书，谓之五典，言常道也。

18.济南伏生，汉武帝时人。生者，先生之简称。伏生，或作伏胜，传授《尚书》，《汉书》有传。

19.关西孔子，东汉大儒，杨震，字伯起，《後汉书.杨震传》：关西孔子杨伯起。

史/正史/新唐书/儒学上/萧德言传

萧德言，字文行，陈吏部郎引子也，系出兰陵。明左氏春秋。甫冠，以国子生为岳阳王宾客。陈亡，徙关中。诡浮屠服，亡归江南，州县部送京师。仁寿中，授校书郎。贞观时，历著作郎、弘文馆学士。太宗欲知前世得失，诏魏徵、虞世南、褚亮及德言裒次经史百氏帝王所以兴衰者上之，帝爱其书博而要，曰：「使我稽古临事不惑者，公等力也！」赉赐尤渥。德言晚节学愈苦，每开经，辄祓濯束带危坐，妻子谏曰：「老人何终日自苦？」答曰：「对先圣之言，何复惮劳？」诏以经授晋王。时许叔牙为侍读，同劝讲。王为太子，德言又兼侍读，而叔牙亦兼弘文馆学士。德言请致仕，太宗不许，下诏敦勉。封武阳县侯，进秘书少监，久乃得谢。高宗立，拜银青光禄大夫，全给其禄，遣通事舍人即家致问。乘舆至肃章门引见，礼遇隆重。由是晋府及东宫旧臣子孙，并增秩赐金。卒，年九十七，赠太常卿，谥曰博。

【注释】

1. 诡浮屠服，冒充佛教徒之装束。浮屠，亦作浮图、休屠，皆佛陀之异译。

2. 帝爱其书，指《群书治要》。此书《宋史.艺文志》不载，亡佚近千年。至清朝，始从日本流回中国。据阮元考证：《群书治要》“实成于德言之手”，参见《揅经室外集》（卷二）之《四库未收书提要.羣书治要五十卷提要》。

3. 致仕，亦作致事，相当於今之退休，《礼》：七十致事。

4. 久乃得谢，同意致仕。